《再見瓦城》偷渡打工的無奈

再見瓦城(緬甸.台灣) / The Road to Mandalay(英文)

大家應該都聽過泰勞、菲傭這些稱呼（可以的話請改稱為移工），或許多數人對他們的印象自於來以下：經過工地時看到那些長像跟我們不太一樣、說著泰語的工人。或是到桃園、中壢火車站時，路過站前公園時看到一群泰勞聚集，很擔心被暴力相對。又或者是那些有錢人家，或家裡有行動不便長者的家庭雇用來的幫傭。

這部電影是以這些離鄉背井到外國工作的勞工為主角，不過他們的狀況更慘一點，是從緬甸非法偷渡到泰國打工，電影描述他們在異國的生活遭遇。雖然角色設定是中緬邊界會說漢語的緬甸人（應該是男女主角都是台灣演員的關係），但口音與慣用詞彙的差異，有些還是需要靠字幕。

電影讓我感受很強烈的一點，做為一個觀眾，我很能在當下體驗到電影中主角的心境。這部電影不是那種艱深難懂的藝術電影（因為入圍金馬獎6項，故強調一下），但它也不是年輕觀眾會喜愛的娛樂愛情故事，適合喜歡去認識不同國家、不同生活型態的觀眾。

 

觀影情報

．上映日期：2016/12/09

．電視首播：2017/06/11 21:00~23:25 @ LS龍祥電影

．片長：108分鐘

．級別：輔導15級(15+)

．電影資訊：@IMDb(7.2/107)、@爛蕃茄(無)、@臉書專頁

．片尾彩蛋：無

．主要獎項：金馬獎入圍(6) @2016年金馬獎

．電影預告：官方 YouTube 影片

 

（以下心得談及劇情，會影響您觀賞電影的樂趣，建議看完電影再看）

 

題材：偷渡、非法工作、工廠生活；賄賂（邊境檢查、警察）

電影背景：緬甸（密支那、曼德勒、臘戌）、泰緬邊界湄公河、泰國（曼谷）

生活文化：蝦醬、蕎頭、醃菜、茶葉豆、乾醃菜、龍基、公車 & 車掌小姐、嘟嘟車（計程車）、東南亞匯款方式、粑粑絲、潑水節、抽菸、水煙、泡麵

 

電影表現

感同身受

最近在看電影很常遇到一個狀況，我會很明顯覺得該演員就是在演出這個角色，因而無法投入情緒與融入電影中，在觀影當下很明確的是一個「坐在戲院看戲的觀眾」這樣的角色。可是這部電影呢，有很多時刻我是能深刻感受到女主角當下的情緒與感受的。舉例如下：

．車伕拿暈車藥給蓮青吃時，她有些猶豫。

這很正常，如果我是蓮青，我會怕車伕給我的是安眠藥，我醒後就被賣掉，或是少一顆腎臟什麼的。

 

．蓮青剛到朋友那邊寄住時，有人敲門，大家都很害怕是不是警察來臨檢。

看到這裡時會覺得電影有把那種偷渡客會遇到的各種情況給呈現出來。

 

．朋友帶蓮青去她以前工作的公司面試時，一開始畫面是從兩人背後拍向面試官，但後半段卻 Focus 在蓮青臉上的表情。

覺得這段呈現出的不是「劇情」，而是角色當下的「心境」，我能把自己代入蓮青這角色中，體驗她的心境：我聽不懂這個主管在講什麼（有點尷尬），可是從朋友跟他的對話的語氣或肢體動作看來，好像無法來這上班也（有些失落）。

 

．蓮青在髒亂的電話亭，外頭是車水馬龍的熱鬧街頭打電話回家給媽媽時。

這裡我感受到好強烈的異鄉孤獨感。

 

來更詳細說明一下這個對電影的投入感，有很多電影，女主角被追殺嚇得要死，或剛跟男友分手很痛苦，可是我就是無法投入這個角色的心境，我不會跟著她感受到害怕、徬徨、悲傷，在看這類型的電影時就很容易覺得無趣，有時也會因此錯誤解讀電影。不是要批評某些電影，只是想明確一點表達感受，舉個例子來說，《變形金剛》（Transformers, 2007）系列電影之類的就是這種感受。（但我從變形金剛中獲得別的樂趣）

 

電影風格

好多長鏡頭。

 

電影要表達什麼？

偷渡打工的無奈

電影展現出很多偷渡工作時會遇到的無奈，上面有提到重複的我就不再提了，像是…

．偷渡時的交通費、打通費用。（已經很窮了，又得不斷付出高額費用，當然是件苦差事）

．蓮青偷渡時帶著一大堆家鄉特產，不難想像平時要帶著這些東西就不容易，更何況是偷渡時。不過就在蓮青極力要討好朋友時，朋友因為心情不好，說了一句「這些東西這邊都嘛買的到」，有求於人時真的還蠻辛苦的。

．警察臨檢時蓮青的同事想從窗外逃跑，這其實常常在台灣的新聞中也能看見。會有種千辛萬苦才偷渡到這邊，被抓到先前的努力就全白費了。

．雖然被保釋了，但同時也被老闆告知無法再雇用，那種恨著這一切卻又無處發洩的無奈。

．父母有給名字，但到工廠工作後只剩下一個代號。（嗯，就跟9527一樣。）

．為了弄張工作證，害怕著把工作好幾個月才能賺到的錢繳出去後沒下文，想要求對方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但對方不理會，只能不斷被剝削。（車伕說車資外還得給過路費，已經繳了錢要拿證件時又得再繳3千）

．得知辛苦弄到的工作證不具法律效力時。

．為了賺錢只好下海賣身時。

 

愛情中的價值觀不同

看電影時會一直想起《六弄咖啡館》（2015）這部電影，每個人的價值觀不同，什麼是價值觀呢？它包括親情（父母兄弟等）、愛情（不同等級的喜歡）、友情、夢想、正義、金錢、自我形象認同等等，通常這些東西會有個排序，有的是你很在意的，有的是你覺得可有可無的，每個東西在你心中的份量（價值）都不同。

用比較誇張的例子，很多愛國電影中會出現面對統治者要求被殖民者供出同夥或出賣同胞，要在生命跟民族認同之間做選擇時，每個人的選擇都不同（通常會被簡化成漢奸跟愛國者兩種）。

阿國是在所有東西的價值排序中認為愛情是最重要的那種人，所以他可以犧牲旅途坐前座的舒適感，選擇跟蓮青交換躺後車廂（生活品質）。可以欠親戚人情，讓表哥給蓮青一個工作，請表姐家借蓮青住（平等公平原則，欠人人情就得還）。可以把打工拿到的錢拿去保釋蓮青（金錢）。可以在潑水節時丟下夥伴跑去找蓮青（友情）。他不介意過著安靜平穩的生活，只要蓮青在他身邊就已足夠（環境，更好的生活）。在他心中生活品質、平等公平、金錢、友情、環境都沒有愛情來的重要。

不過蓮青的價值觀不同，她背負著家裡的經濟壓力，得賺錢匯錢回去（家庭）。她經歷過沒工作證低聲下氣、找工作碰壁、找不到裡想的工作、差點被警察抓去關然後遣返的狀況，所以她想要不惜一切代價拿到工作證（安全感），即使下海賣淫也無所謂（得跟不喜歡的人做愛，情感上的忍受、可能男友會翻臉，但能賺到金錢）。在她的心中家庭、安全感、金錢都比愛情、情感來的重要。

 

佔有慾

除了價值觀外，還能看到阿國在愛情中展現的佔有慾，其實愛情中不太可能缺少佔有慾，如果你真的愛一個人的話。只是比較理性的人會適度的因應現實而做出退讓，就像你不會整天巴著情人不讓他去工作、跟家人或朋友同事互動等。

阿國是佔有慾很強的那種，蓮青還不是他女友時，就無法放她待在他無法監看的到的環境中，硬要拉她一起到工廠上班。不管蓮青有什麼人生規畫（想換更好的工作環境），只想要蓮青跟著他回家鄉過著平淡的生活。

佔有慾過強時，往往缺少了站在對方角度上去思考，是種非常自私的行為。

 

電影中的社會觀察

社會現象

私人錢莊

之前有看過某集《消失的國界》，就有介紹到東南亞有些國家的私人錢莊很盛行，對照電影中的狀況，蓮青在曼谷拿泰銖給同事，然後媽媽就能在家鄉巷口的某個人家中拿到錢，而不是像我們習慣的到銀行去匯款。

 

安全帽

有幕阿國騎機車載著蓮青在等紅綠燈的畫面，除了他們之外的人幾乎都有帶著安全帽。不過我前幾個月去泰國旅遊時，真的就看到蠻多年輕人都不戴安全帽的，但大多數都會戴。

對照起台北來說，我可能有超過10年沒看過路上有人沒戴安全帽騎車，這中間至少有8萬的里程（不是因為我沒出門所以沒看過），這就是我會說《一頁台北》（2010）的原因。

 

電影中的How Much?

．餐廳洗碗打工，一個月薪水12,000泰銖，住宿扣1,000。

．跟姐妹合租，一個月5,00。

．保釋金（可能包括賄賂的費用）8,000。

．到工廠工作加上狂加班，一個月薪水16,000。

．在工廠工安意外弄斷腿，賠償封口費40,000。

．弄張工作證（但不是有效證件）10,000~20,000。

．弄張身分證，以他人的身份生活300,000。

附註：目前1泰銖 = 0.89台幣，其實比值還蠻接近的。

 

您可能不知道的事

巨型蜥蜴

電影中有段劇情是蓮青從事性工作時，突然飯店乾淨潔白的床上出現一隻大蜥蜴，嚇得她完全無法動彈，蜥蜴爬下床後撲到她身上，還用尾巴去掃她的臉，讓她十分不耐與煎熬。

看到這一段時，我直覺是用來象徵性交易過程的，不過由於有些奇幻，下一幕是接蓮青在公車上睡照的畫面，我以為蜥蜴那段是夢，但卻又沒有她被嚇醒的劇情，到底是不是夢顯得有點曖昧。

上網看到一些報導^[1]後才知道，蜥蜴其實是即興發揮，本來這一段劇本上是安排呈現性交易畫面的，但因為演員們住在充當宿舍的工寮裡時，旁邊的臭水溝時常出現蜥蜴爬上窗戶的情形，嚇得吳可熙驚恐的向導演抗議。導演即興發揮，把性交易畫面用巨型蜥蜴來取代。

我也對這段表現印象深刻，給予不錯的評價，猜想之所以下一幕會是蓮青在睡覺，是因為蜥蜴這段雖然是神來一筆的巧思，但跟前後相比風格蠻跳tone的，所以處理成夢境。但是又沒讓蓮青嚇醒，是因為如果真的是夢的話，又無法解釋她後來怎麼籌到30萬。

我去泰國旅遊時，這種蜥蜴真的很常見喔！請參閱：昭披耶河包船趣、阿希塔生態度假村，體長約可長到250公分，所以趴在女主角身上時感覺比人還大！

 

偷渡

片頭有一段蓮青乘坐輪胎到河的對岸，觀影時只以為那是偷渡過程之一，沒多想。後來看到一篇專訪^[2]，才知道原來導演曾在2005年去泰國，請人家帶他去看偷渡現場，他原以為偷渡過程是很危險、很艱困的，但真相是泰國河流很多，有些地方河的這端是泰國，另一端就是緬甸了。我想片頭那段，導演有把他的生活觀察放在裡頭的意思。

不過真正的偷渡是在湄公河主流，但導演勘景後覺得太危險^[3]，後來改到支流拍攝。我個人是覺得OK啦，本來就不該為了拍電影去做有生命危險的事。

 

真人真事改編

電影中沒特別強調這點，不過導演曾表達這是他姐姐親身經歷的事改編而來。^[4]

趙德胤導演出生於緬甸，16歲時留學移民臺灣，後取得中華民國國籍，他當初來台灣的費用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姐姐提供的。

 

刪減片段

在整理資料時，我有發現官網 YouTube 有放上一段刪剪畫面，看完後不知道他們是在何時吵架的，後來看到這篇^[5]才知道原來是在結局前50秒，這段解釋了為什麼阿國最後會做出那樣的行為。

劇情是這樣的，蓮青弄到身分證後，到高級皮包店面試成功，阿國去堵她，兩人發生拉扯，但蓮青說「你吃麻藥吃瘋了，我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至於為什麼要安排阿國吸大麻（這一小段我會覺得鋪陳不夠，突然就出現這樣的畫面），我有看到一筆專訪^[6]說到導演小時有聽過一起新聞事件，一對緬甸男女朋友預計到泰國打工後回鄉結婚，但女生想假結婚來台灣工作，男生不讓她走後來就殺了她，週遭的人認為是男方嗑藥產生精神幻覺造成的。這些橋段也都能在電影中看見。

另外也看到資料有提到影展時有出現男主角打手槍的劇情，但是在台灣戲院上映時已被拿掉。

 

有人這樣子想…

在豆瓣電影看網友討論電影時發現有兩件事是我不曾用那種角度思考的。

 

舉報

阿國曾為了把蓮青留在身邊，不把五媽已經回電一事告訴她，她氣到拿水潑他床上。 （五媽是要幫蓮青辦證件的，蓮青有證件後就想去曼谷工作，賺錢弄到本泰國護照，然後到台灣工作，會離開阿國。）

如果以阿國這次的行為看來，蓮青在洗碗時會被警察臨檢，很有可能是阿國去舉報的。

 

30萬

蓮青有問朋友從事性工作能賺多少錢，朋友回答她15萬，可是沒提及是月薪還是年薪。

我覺得不太可能是年薪，她在工廠工作月薪都有1萬6了，年薪是19萬2，所以這個15萬可能是月薪，可能還要被抽成。

在還沒看過刪減片段時，我覺得她的30萬是靠從事性工作賺來的，電影中看來蓮青跟阿國並未離別太久，頂多就是幾個月到半年這樣。

但有網友說阿國拿出鐵盒在數錢那段，就是在說蓮青偷了阿國的錢。

以上不同的觀影感受分享給大家。

 

電影問答

為什麼阿國要殺了蓮青？

在還沒看刪減片段之前，我其實並不訝異阿國會這麼做（是沒想到會這樣發展），因為把愛情看得比其他東西都還重要的人，當然在失去愛情後就認為沒有東西是有價值的了，包括自己的人生（或性命），很多恐怖情人都是這個樣子。

這對應到了海報上那句「妳想擁有世界，我的世界只有妳」那句話，這說明蓮青想擁抱更寬廣的世界，但阿國的世界就只有蓮青。

其實從前面阿國的行為也能看出他的愛是具有極為強烈的佔有慾的，這份佔有慾讓他不會去站在女生的角度思考怎麼做對女方來說是最好的，也不會去思考什麼是女生想要的，這份愛的很單向的，沒去考慮到對方的。

刪減片段則是把原因歸咎於蓮青選擇追求更好的工作機會離開阿國，也在分手時用了很情緒的回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工廠生活中的冰塊跟泡麵？

導演在訪談中^[2]是說這是他二哥的工作經驗，他二哥1996年去泰國工作時，紡織廠很熱（42度）而且沒有熱水，他們都會在工作時買冰塊降溫（1塊錢）跟泡麵（5塊錢），會把泡麵泡在冰水中，等下班時泡麵就泡軟了，這時再加入調味包來吃。他在勘查工廠場景時發現很多工廠都會這樣做，就想把這些生活模式呈現在電影中。

附註：他二哥有在電影中演出喔，就是胖胖一直抽菸那個工頭。

 

演員介紹

柯震東 飾演 阿國

我對柯震東的演技感受不是那麼強烈，雖然他曾憑《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2011）拿下金馬獎最佳新演員，但只覺得他跟很多不屑甩開偶像包袱、根本無心練習演技、面對鏡頭過份不自然的偶像演員比較起來，是還不錯的演員。

但他演技還沒達到一部電影普通演員該有的水準呈現出來的那麼自然，同樣以偶像明星來說，《艋舺》（2010）的阮經天則優異很多。

阿國抽水煙那幕我有點嚇到，因為有些水煙裡頭是放大麻的，他當初就是惹出吸食大麻負面新聞的，願意再詮釋這樣形象的角色，一定需要掙扎的。

純個人想法，會覺得他能入圍金馬獎最佳男主角，裡頭包括了為了演這個角色的付出，包括學習不熟悉的口音（雲南那個地方的口音）、語言（簡單的泰語），包括到到泰國居住去熟悉當地生活型態、到工廠去實習，為了這部戲曬黑等等。

 

吳可熙 飾演 蓮青

原以為是中國籍演員，會這樣子想有很大的原因是台灣演員很少有人能這樣扮醜演出（新聞中那些扮醜演出根本就是裝可愛等級的扮醜），然後去飾演一個平凡的角色（其他戲劇女主角的平凡只是劇本設定，演員還是充滿嬌貴或偶像氣息）。查資料後才知道是台灣演員，而且還跟趙德胤合作過多部電影，是其御用女主角。

但其實演技沒有好到讓我印象深刻（有時奧斯卡最佳女主角的演出也不至於讓我印象深刻，所以不是一種批評），可能也是說著不熟悉的語言有點阻礙了她演技上的發揮（看資料她不是第一次說著雲南方言），有點類似《一路順風》（2016）許冠文的狀況。

 

參考資料

1,^專訪／趙德胤導演：《再見瓦城》是一個新的開始、也是一個階段的逗點 2016-12-09 娛樂重擊（網址）

2,^在威尼斯和赵德胤的聊天 2016-11-27 豆瓣電影（網址）

3,^再見瓦城吳可熙下水演偷渡 毒蛇伴劇組 2016-10-13 中央社（網址）

4,^趙德胤「再見瓦城」 暗藏親姊血淚 2016-11-25 聯合新聞網（網址）

5,^《瓦城》首週末票房破300萬！結局前50秒關鍵畫面曝光 雅虎電影（網址）

6,^專訪《再見瓦城》導演趙德胤 開眼電影（網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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